備受關注的中國從美國引進三代核電AP1000全球首堆——三門核電站1號機組，目前正在熱試中，計劃今年上半年并網發(fā)電。這比其原工程節(jié)點，整整延誤了3年多。

　　為了一塊銹跡的“小題大做”

　　針對公眾疑慮的這一延誤，國家電投董事長王炳華透露，反應堆冷卻劑屏蔽主泵研制，是“影響工期的最大難題”。

　　2012年5月，主泵的工程與耐久性試驗在美國EMD工廠內完成后，有兩臺發(fā)往三門，用于電站調試；2013年7月，后續(xù)產品出廠試驗中發(fā)現了一些銹蝕，EMD按規(guī)定第一時間上報給中國國家核安全局駐廠站。本來，這點小問題對主泵的穩(wěn)態(tài)工況毫無影響，完全可支持電站調試（畢竟只是調試）；時任國家核電技術公司董事長王炳華卻表示，“小問題也不能容忍”，果斷要求作根本原因分析，并再做一次整機的工程與耐久性試驗。

　　這意味著主泵在核電站各種運行工況下成功運行1600多個小時，包括600多個啟停循環(huán)，均需推倒重來，工期、成本以及來自社會各界的壓力巨大。但為了一個“完美的主泵”，這樣的“小題大做”是必須、必行和必然。

　　這不是一個特例。

　　現實中，在核電設備制造環(huán)節(jié)，除了這些數不清的測試、試驗、驗證，還有一套被稱為“合格性文件”的全過程制造記錄：大到反應堆壓力容器、穩(wěn)壓器、主泵，小到一個封頭、一支螺栓、一顆螺絲釘，在它們成為產品的每一節(jié)點，都有詳盡的記錄，以保證其制造全過程都可追溯。常常是，廠家發(fā)出的貨本身只裝了一小箱，而跟隨它的“合格性文件”卻得用汽車才能運走。
　　
　　核安全為什么被稱為工業(yè)領域最高級別的安全？這，是答案的一部分。

　　“從頭到尾暴露在陽光下”

　　事實上，如此高級別的安全，是由一個事無巨細、無所不包的完整體系保證，它包括：“蠻不講理”的監(jiān)管、“不惜代價”的安全設計|無孔不入的核安全文化、“無條件順從”的安全程序、“嚴格到苛刻、細化到極致”的安全質量管控，等等。這些，業(yè)界天天在做，習以為常；常人知之甚少，甚至一無所知。公眾“疑核”，根亦在此。

　　“核能從頭腦里的一個想法變成現實”，其間要經過多少道安全審查，每一道審查都意味著什么，“這么多年都是被審查對象”的清華大學核能與新能源技術研究院院長張作義“深知它的厲害”。

　　用他的話來講：“搞核能的特別辛苦，因為必須從頭到尾暴露在陽光之下。”“陽光”指的就是核安全局監(jiān)管。

　　“對核安全局而言，我不管你反應堆建成建不成，什么時候建成，我的責任是保護公眾?！彼栽跇I(yè)界看來，“跟核安全局沒有道理可講，因為他做事很簡單，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一本厚厚的法規(guī)作依據，而這些法規(guī)是從美國、從全世界吸納過來的”。我們國家在管理上完全跟國際接軌，最早是核安全監(jiān)管。整個系統，從法規(guī)，到標準、審查步驟，全部向美國核管會（NRC）看齊。

　　張作義舉例說，高溫堆安全許可證審查時，核安全局一共提了2000多個問題。而且，“問題沒有任何邊界，他可以隨便亂問，但你回答就不能隨便亂說了”——必須書面作答，而且得有實驗數據驗證?！盎卮鹚粋€問題，比我們寫篇論文發(fā)表在國際刊物上還要費勁。”備受關注的中國從美國引進三代核電AP1000全球首堆——三門核電站1號機組，目前正在熱試中，計劃今年上半年并網發(fā)電。這比其原工程節(jié)點，整整延誤了3年多。

　　為了一塊銹跡的“小題大做”

　　針對公眾疑慮的這一延誤，國家電投董事長王炳華透露，反應堆冷卻劑屏蔽主泵研制，是“影響工期的最大難題”。

　　2012年5月，主泵的工程與耐久性試驗在美國EMD工廠內完成后，有兩臺發(fā)往三門，用于電站調試；2013年7月，后續(xù)產品出廠試驗中發(fā)現了一些銹蝕，EMD按規(guī)定第一時間上報給中國國家核安全局駐廠站。本來，這點小問題對主泵的穩(wěn)態(tài)工況毫無影響，完全可支持電站調試（畢竟只是調試）；時任國家核電技術公司董事長王炳華卻表示，“小問題也不能容忍”，果斷要求作根本原因分析，并再做一次整機的工程與耐久性試驗。

　　這意味著主泵在核電站各種運行工況下成功運行1600多個小時，包括600多個啟停循環(huán)，均需推倒重來，工期、成本以及來自社會各界的壓力巨大。但為了一個“完美的主泵”，這樣的“小題大做”是必須、必行和必然。

　　這不是一個特例。

　　現實中，在核電設備制造環(huán)節(jié)，除了這些數不清的測試、試驗、驗證，還有一套被稱為“合格性文件”的全過程制造記錄：大到反應堆壓力容器、穩(wěn)壓器、主泵，小到一個封頭、一支螺栓、一顆螺絲釘，在它們成為產品的每一節(jié)點，都有詳盡的記錄，以保證其制造全過程都可追溯。常常是，廠家發(fā)出的貨本身只裝了一小箱，而跟隨它的“合格性文件”卻得用汽車才能運走。

　　核安全為什么被稱為工業(yè)領域最高級別的安全？這，是答案的一部分。

　　“從頭到尾暴露在陽光下”

　　事實上，如此高級別的安全，是由一個事無巨細、無所不包的完整體系保證，它包括：“蠻不講理”的監(jiān)管、“不惜代價”的安全設計|無孔不入的核安全文化、“無條件順從”的安全程序、“嚴格到苛刻、細化到極致”的安全質量管控，等等。這些，業(yè)界天天在做，習以為常；常人知之甚少，甚至一無所知。公眾“疑核”，根亦在此。

　　“核能從頭腦里的一個想法變成現實”，其間要經過多少道安全審查，每一道審查都意味著什么，“這么多年都是被審查對象”的清華大學核能與新能源技術研究院院長張作義“深知它的厲害”。

　　用他的話來講：“搞核能的特別辛苦，因為必須從頭到尾暴露在陽光之下?！薄瓣柟狻敝傅木褪呛税踩直O(jiān)管。

　　“對核安全局而言，我不管你反應堆建成建不成，什么時候建成，我的責任是保護公眾?！彼栽跇I(yè)界看來，“跟核安全局沒有道理可講，因為他做事很簡單，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一本厚厚的法規(guī)作依據，而這些法規(guī)是從美國、從全世界吸納過來的”。我們國家在管理上完全跟國際接軌，最早是核安全監(jiān)管。整個系統，從法規(guī)，到標準、審查步驟，全部向美國核管會（NRC）看齊。

　　張作義舉例說，高溫堆安全許可證審查時，核安全局一共提了2000多個問題。而且，“問題沒有任何邊界，他可以隨便亂問，但你回答就不能隨便亂說了”——必須書面作答，而且得有實驗數據驗證。“回答他一個問題，比我們寫篇論文發(fā)表在國際刊物上還要費勁。”

　　“沒有最安全，只有更安全”

　　國核技專家委員會委員林誠格談到，業(yè)界面對“反核”人士時，對方說得最多的就是“萬一”，反映出一種對極端事故及其后果的擔憂。

　　其實，業(yè)界考慮的極端狀況，是常人所說“萬一”的“萬一”。

　　對應美國核管會要求，概言之，二代核電設計標準為，反應堆堆芯熔化事故概率小于10的負4次方／堆˙年，大規(guī)模放射性釋放概率小于10的負5次方／堆˙年，意味著前者10萬年一遇，后者100萬年一遇；三代核電，則在此基礎上各提高一個數量級，意味著大規(guī)模放射性釋放概率小于千萬年一遇，“跟隕石砸中腦袋差不多”。

　　體現的設計理念是，既然100%的安全是不存在的，那么，剩下能做的只有一件事——盡可能降低風險。從被稱為原型堆的第一代核電，到具有系統的安全設計標準，并實現商業(yè)化、批量化的第二代或二代+（即二代改進型）核電，再到在二代基礎上總結提高的第三代核電，實質就是在做這件事：“沒有最安全，只有更安全”。

　　核電站安全控制千頭萬緒，張作義歸結為“三大關鍵問題”：防止功率失控增長、載出剩余發(fā)熱、放射性物質的包容。說白了就是，盡可能防止極端事故堆芯熔化的發(fā)生（溫度控制是關鍵）；即使發(fā)生，也不讓放射性外泄。

　　國家電投中央研究院副院長、國家科技重大專項大型先進壓水堆“核電關鍵設計軟件自主化技術研究”首席科學家楊燕華則簡化為兩點：廠房內，事故條件下反應堆堆芯熔化的可能性；廠房外，大規(guī)模放射性釋放的可能性。

　　能不能根本不讓事故發(fā)生？

　　具有第四代特征的“球床模塊式高溫氣冷堆”技術，在張作義看來，其設計圓滿解決了核安全的三大關鍵問題。采用低的功率密度，不需要輔助的安全系統；這種系統的功能實現依賴物理過程，可以實驗驗證，是一種固有的安全特性，不會發(fā)生堆芯融化事故或大量放射性釋放事故。楊燕華把它總結為“以往核電站安全設計是盡可能降低事故發(fā)生的概率，而高溫氣冷堆做到了根本不讓它發(fā)生”。這已經無限接近絕對安全的幻想了。

　　驗證這樣一套安全理念和標準是否真能成立，需要專門的安全分析軟件。楊燕華介紹，國家電投去年發(fā)布首個完全自主知識產權核電軟件COSINE，即核反應堆堆芯物理、熱工和系統安全分析一體化軟件包，它最終指向一點：核電站所有部件在多大的功率、壓力、溫度下是能承受住的。

　　現實中，核電站不可能真的嘗試功率、壓力、溫度達到極值下的承受力，只能通過工具（模擬計算和實驗臺架數據）來驗證。以概率安全分析（PSA）程序為例：它把核電站所有系統分成最小部件，按“3C黃金守則”（即功率可控、熱量可降、放射性可包容）計算它們每一個的失效概率，最后得出“頂層結論”：反應堆會否熔穿，放射性會否跑出壓力容器，等等，以及建立在此基礎上的60年壽期預期。

　　無所不用其極的安全細節(jié)

　　在建造施工環(huán)節(jié)，實現以上安全理念、標準的手段，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以具有完全自主知識產權的華龍一號全球首堆福清核電站5號機組為例。記者曾在現場看到，跟毗鄰的采用二代改進堆型（M310）的1至4號機組相比，5號機組的核島廠房明顯大了一號，這緣于成倍數高出的工料、工時投入，主要用在了“多重冗余的安全系統”，目的只有一個：讓華龍一號更安全。

　　記者還注意到5號機組這樣一個細節(jié)：燃料廠房最外層防護結構每一根鋼筋的接頭處，都多出一圈普通鋼筋所沒有的套筒。施工方解釋，這一小小的進口套筒，使得采用APC売的防護結構，能承受商用大飛機加載應變率1.0／秒的瞬間沖擊，在受損后還可修復完善；電氣廠房、反應堆廠房也采用相同配置。

　　而高溫氣冷堆對包覆顆粒燃料的絕妙設計，是其“本質安全”的另一基石。張作義表示，這種“無論如何不會被燒壞”的燃料顆粒，決定了高溫氣冷堆“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有放射性泄漏的可能。

　　2012年，中國完整自主知識產權的燃料元件由國際權威的荷蘭核研究咨詢機構PETTEN進行輻照檢測試驗，結果裂變氣體釋放率維持在10的負9次方水平，遠優(yōu)于設計標準，也明顯優(yōu)于其他國家同類元件。據悉，該燃料元件即將應用于石島灣200兆瓦高溫氣冷堆示范電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