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國企新聞網(wǎng) 發(fā)布日期:2012-11-15
“我一輩子只做了兩件事:造核潛艇,建核電站?!边@是彭士祿院士常常說起的兩句話。對于87歲高齡仍致力于推動中國核事業(yè)發(fā)展的彭老來說,沒有什么比核潛艇、核電站更能承載他一生的夢想與追求。
作為我國著名核動力專家,彭士祿是中國第一艘核潛艇的總設計師,也是大亞灣核電站總指揮,另一個引人注目的身份則是中國共產(chǎn)黨早期領導人、革命家彭湃之子……“一生都不離開核事業(yè)”的彭士祿,為中國核動力事業(yè)的發(fā)展史,書寫了一段傳奇。
顛沛童年
對于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童年無疑是美好的。但彭士祿是個例外。彭士祿的父親彭湃,作為黨的早期農(nóng)民運動領導人,曾創(chuàng)建了海陸豐蘇維埃政權(quán)和東江革命根據(jù)地,并擔任中共中央農(nóng)委書記等職。然而,在當時白色恐怖的背景下,這意味著極大的危險。彭士祿3歲時母親蔡素屏犧牲,一年以后,父親彭湃又在上海龍華被秘密殺害,犧牲時年僅33歲。
這樣一個“英烈”父親,帶給幼年彭士祿的不是無上光環(huán),而是東躲西藏。當時的彭士祿對父親最強烈的感覺是:“他是個大人物,全家都要為他隱姓埋名。”為躲避當時國民政府的“斬草除根”,彭士祿開始了顛簸流離的生活。這個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的孤兒甚至還經(jīng)歷了常人難以想象的牢獄之災。
在黨組織的安排下,幼年彭士祿被輾轉(zhuǎn)送到20多戶百姓家里寄養(yǎng),所謂的“父母兄妹”不時變換著不同的面孔。最后,彭士祿被送到廣東潮安縣彩塘區(qū)一位紅軍隊長家中,這里也是地下黨的秘密交通站。
1933年,潮安縣委書記叛變,8歲的彭士祿作為“小政治犯”被捕入獄,得意的國民政府一度在《南山剿匪記》和《廣州民國日報》中刊登“共匪彭湃之子被九師捕獲”以慶功。彭士祿被捕后先后被押入潮安縣監(jiān)獄、汕頭石炮臺監(jiān)獄、廣州感化院,一直囚禁至1935年。釋放后,彭士祿回到潮安,淪落為乞丐,繼續(xù)寄居群眾家里,并開始繡花、打柴、放鵝貼補家用。
翌年夏天,彭士祿再度被捕,依然是潮安監(jiān)獄。這一次,祖母周鳳通過父親的戰(zhàn)友陳卓凡將其營救出獄。此后彭士祿跟隨祖母,顛沛于香港和澳門,在圣約瑟英文書院讀小學。
或許是受父親的影響,彭士祿12歲便獨自出門尋找革命隊伍,1939年在惠州加入了東江抗日縱隊。1940年,周恩來總理派副官龍飛虎和賀怡(賀子珍之妹)輾轉(zhuǎn)找到了彭士祿,經(jīng)桂林到達重慶。
在重慶八路軍辦事處,彭士祿第一次見到了周恩來。周恩來一見彭士祿便十分激動:“終于把你找到了,你爸爸是我的好朋友!”15歲時,彭士祿輾轉(zhuǎn)抵達延安。這一去不要緊,整個延安都因為他的到來而轟動了?!叭巳硕贾牢沂桥砼鹊膬鹤印D菚r候我才知道,原來我爸爸真的是個大人物。”彭士祿回憶道。
無數(shù)的磨難,帶給了彭士祿堅韌不拔的品質(zhì),也磨煉了他不懼困難艱險的性格;百家衣百家飯,教會了彭士祿以感恩的心報效黨和國家,為他后來投身中國核動力事業(yè)打下了堅實的思想基礎。
與核結(jié)緣
在延安中學,彭士祿開始了真正的學習生涯。
剛到延安時,彭士祿學習很吃力。原因在于過去他只讀過兩年小學,基礎太差??墒牵袀€倔脾氣,愛 “打破砂鍋問到底”,直到理解學會為止。對一個問題,他常常舉一反三。總之,就是不學則已,學就一定要學好。
在延安中學,他擔任班長,后來的國家能源部部長黃毅誠、工程院院士戚元靖等都是他的同班同學,那些老同學后來都愛叫他“老班長”。
1951年,彭士祿被選派留學蘇聯(lián),在喀山化工學院化工機械系學習。他倍加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時光,刻苦攻讀。1956年,彭士祿以全優(yōu)的學習成績獲得化工機械優(yōu)秀工程師稱號。
彭土祿還在蘇聯(lián)學習時,1954年1月,美國東海岸發(fā)生了一件大事:康涅狄格電船公司制造的一個龐然大物,轉(zhuǎn)眼潛入太平洋(601099,股吧)。遠遠眺望,似一個巨大而靈巧的黑色水怪。不久,水怪幽靈般地游過墨西哥灣、蕩過南美洲、橫穿大西洋(600558,股吧),途經(jīng)歐亞非三大洲后又回到了美國東海岸,而這一切所消耗的全部動力來自一塊高爾夫球大小的鈾燃料。如果換了油作燃料,需要整整90節(jié)車皮!消息一經(jīng)公布,舉世震驚。
1956年, 國防部副部長陳賡大將到蘇聯(lián)訪問,正準備回國的彭土祿被密召到中國駐蘇大使館。陳賡問他:“中央已決定選一批留學生改行學原子能核動力專業(yè),你愿意改行嗎?”“只要祖國需要,我當然愿意?!庇谑?彭士祿便成了莫斯科動力學院核動力專業(yè)的進修生。
當時,蘇聯(lián)教授給彭士祿這些中國留學生每上一節(jié)課,中方要付80盧布的報酬。這對經(jīng)濟基礎薄弱的新中國來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然而,正是在這價值80盧布的課堂里,彭士祿與核動力這項神秘事業(yè)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他和他的同學們也在這里培育出中國核動力事業(yè)的優(yōu)良種子。
巨鯨潛海
18年之后的1974年8月1日,藍色的北海上, 雄壯的軍樂號回蕩,中國第一艘核潛艇“長征一號”正式編入人民海軍序列。毛澤東主席“可下五洋捉鱉”的愿望得以實現(xiàn)。
那一刻,身為“長征一號”核潛艇總設計師的彭士祿望著傾注他和他的團隊全部心血的核潛艇, 熱淚奪眶而出!
喜慶之余,壓在彭士祿心頭的是核潛艇還有許多細節(jié)需要改進:僅僅能航行是遠遠不夠的,它要有實戰(zhàn)攻擊的能力……當然,還有潛艇六年研制過程中的那些不眠歲月。
上世紀五十年代末彭士祿學成回國,被安排在中國原子能研究所工作。彭士祿所在的二機部(核工業(yè)部)原子能研究所主攻核動力。
1959年,蘇聯(lián)以技術復雜、中國不具備條件為由,拒絕為研制核潛艇提供援助。為此,毛澤東主席提出“核潛艇,一萬年也要搞出來”,表達了中國人民的必勝決心。自力更生、艱苦奮斗,成為彭士祿和他的同事們必須面對的現(xiàn)實。
然而,當時國家經(jīng)濟困難,人才奇缺,核潛艇資料更是一片空白。到了1962年,中央又決定集中力量搞原子彈、導彈,核潛艇項目無奈下馬。200多人的科研隊伍,最后只保留一個50多人的核動力研究室,其中大多數(shù)人是剛畢業(yè)的大學生,所學專業(yè)基本上與核無關。負責研究室全面工作的彭士祿和幾位留蘇的同事當起老師,講授反應堆物理等專業(yè)課程。在彭士祿“坐下來, 鉆進去, 入了迷”的要求下,兩年后,這幾十個外行全部成了核動力尖兵。
條件堅苦卓絕,但全室士氣高昂。彭士祿親自主持了潛艇核動力裝置的論證和主要設備的前期開發(fā),以及核動力裝置的擴初和施工設計,親自建立了核動力裝置靜態(tài)和動態(tài)主參數(shù)簡易快速計算法,解決了核燃料元件結(jié)構(gòu)型式和控制棒組合型式等重大技術問題。
“困難時期,我們都是吃著窩窩頭搞核潛艇,有時甚至連窩窩頭都吃不飽。糧食不夠,挖野菜、白菜根來吃。研究室每月每人的辦公費才5塊錢,里頭還包括出差費、筆墨紙張費。那時沒有電腦,就拉計算尺、敲算盤。那么多的數(shù)據(jù),就是這樣沒日沒夜算出來的。”彭士祿回憶說。
中國第一顆原子彈成功爆炸給核潛艇項目帶來了轉(zhuǎn)機。不久,擱置多時的核潛艇項目重新啟動。
“一聲令下,打起背包就走”,彭士祿告別妻子兒女只身入川,主持建造中國第一座1∶1潛艇核動力裝置陸上模式堆試驗基地。
在摸著石頭過河的過程中,彭士祿敢于面對各種爭論,依靠科學數(shù)據(jù)和實驗結(jié)果果斷決策。試驗 中別人不敢做決策時,彭士祿只要有七成把握便敢拍板定案,另外三分困難和風險再努力想辦法克服和修正。他說:“不可能事事都等到有十分把握再干,沒困難,不冒險,還有什么創(chuàng)新呢?”為此,彭士祿得了個外號:“彭拍板”、“彭大膽”。
1971年,核潛艇首航。依靠自己的力量,只用了6年時間,中國一舉成為第五個擁有核潛艇的國家。這一奇跡的背后,充分體現(xiàn)了以彭士祿為首的科研工作者的心血和汗水。彭士祿也因此被譽為“中國核潛艇之父”。
“也許是因為屬牛吧,我敬仰‘孺子牛’的犟勁。不做則已,一做到底。”彭老說。
核電先鋒
將核能服務于社會、實現(xiàn)和平運用核能的理想, 是包括彭士祿在內(nèi)的核動力專家的畢生心愿。核潛艇研制成功后,彭士祿從軍工轉(zhuǎn)入民用領域,投入到研究和創(chuàng)建核電站的工作中。
上世紀70年代,周恩來總理等黨和國家領導人超越紛攘的文革干擾,批準上海核工程研究院從事核電站方案的設計。上海開始提出一套熔鹽堆方案。時任719所副所長兼總工程師的彭士祿對此反復推敲??紤]到其難維修的缺點,大膽否定了這一方案,建議采用壓水堆方案。他親率50多位科技人員來到上海,和上海核工程研究院合作,精心計算30萬千瓦壓水堆的主參數(shù),同時進行設備的選型,為我國自己設計建造的首個核電站——秦山核電站打下了基礎。
秦山核電站之后,我國啟動了大亞灣核電站建設項目。作為改革開放后第一大項目,大亞灣項目價值20億美元。1983年初,彭士祿被任命為該項目總指揮。為縮短探索的過程,大亞灣項目與法國和英國合作,走上了引進、消化、吸收再創(chuàng)新之路。
彭士祿深深知道,搞大型工程,既要懂設計,又要懂經(jīng)濟,還要懂辯證法。如果不懂設計,就不能“自力更生、以我為主”建設核電站;不懂經(jīng)濟,延誤一天,損失多少,心里沒底;不懂辯證法,絕對管不好工程。于是,在蛇口招商局一間不足15平方米的辦公室里,彭士祿埋頭在寫字臺前,把外商提供的核電站的100多個主要參數(shù)親自核算了一遍,并自學經(jīng)濟學課程,對核電站進行了經(jīng)濟學分析,得出推遲一天將損失100萬美元的結(jié)論。彭士祿綜合多方面因素,提出了進度、質(zhì)量、投資三大控制,為投資和進度控制問題建立數(shù)據(jù)模型。這套管理思路在大亞灣核電站建設中得到了廣泛應用。
1986年,彭士祿調(diào)任核工業(yè)部副部長,負責秦山二期籌建工作。此前計劃引進外國核電站,但由于西方某些國家的制裁,談判無法進行。彭士祿覺得光靠外國不是辦法,就寫信給國務院提出要“以我為主,中外合作”建設核電站。
為解決資金問題,在大部分人還習慣計劃經(jīng)濟模式的時候,彭士祿首次將招投標制度引入到核電工程??上攵?,當時遇到了很大阻力,一些同志仍按計劃經(jīng)濟時期的做法主張設備要定點生產(chǎn)。最后彭士祿拍板,堅持設備、定貨實行招投標制。招投標制解決了靠拉關系爭項目的不良現(xiàn)象,充分發(fā)揮了參建單位的特長。實踐證明,當時這一做法雖然超前,卻順應了經(jīng)濟規(guī)律。
盡管當時我國《公司法》還未出臺,但在項目建設中,為了更好地引資,彭士祿堅持實行董事會制度,彭士祿說服安徽省、浙江省、江蘇省和上海市一起投資。后來,中國核工業(yè)總公司、華東電力公司加入進來,成立了核電秦山聯(lián)營有限公司。彭士祿被任命為秦山二期董事長。擅長技術、經(jīng)濟與管理的彭士祿仔細地計算了60萬千瓦核電站的主要參數(shù)、技術、經(jīng)濟數(shù)據(jù),編制的設計、設備訂貨制造、土建、安裝、調(diào)試等“一級進度表”得到了美國西屋公司專家的極大贊賞。
屬牛的彭士祿常被人譽為我國核動力領域的開拓者和墾荒牛。如今,雖到了耄耋之年,彭老依舊十分關心國家的核事業(yè),在中國核工業(yè)集團公司高級顧問的角色上繼續(xù)發(fā)揮余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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