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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核事業(yè)的[拓荒牛]

    來源:《海內(nèi)與海外》 2002年01期 中國核事業(yè)的“拓荒牛”──記彭湃烈士之子彭士祿院士 作者:遠風 發(fā)布日期:2010-06-12

    ——記彭湃烈士子之彭士祿院士

          挺起倔強的精角.埋頭奮掙著,后腿緊蹬大地,古銅色軀體成一道滿月形的彎弧,暴突的肌肉顯示出力的動態(tài)美。拓荒牛,一尊大亞灣核電站的朋友送他的雕塑,放在彭土祿的大辦公桌上。彭士祿屬牛。

          當新中國悄悄研制核潛艇的昨天秘密在星換斗移里逐步公開.這項事業(yè)的“神秘主角”——核潛艇總設計師彭士祿從幕后走到了我們的面前。彭士祿是大革命時期著名烈士彭湃的兒子。他的名字已經(jīng)列入世人矚目的英國(世界名錄)。人們和他打交道,幾乎忘記他的生父是開國總理周恩來的親密戰(zhàn)友,周恩來從法國留學回來,到碼頭去接他的就是彭湃。彭湃的犧牲使周思來萬分悲痛,當即發(fā)表告全國人民書。而在周恩來生前,彭士祿不向別人提起這些,不愿因此而“沾光”。

          人們只知道,彭士祿和眾多科技精英的艱辛奮斗,把中國的核潛艇之夢變成了現(xiàn)實。大梅,刻下了中國人鑄造“神劍”的不朽軌跡。

          在核工業(yè)研究院里.我們隨彭士祿站到泰山按電站立體模型前。此起彼伏的信號燈閃閃爍爍,彭土祿拿著一根指示棒,講述核電站對中國的經(jīng)濟建設意味著什么。秦山結(jié)束了中國沒有核電的歷史。

          彭士祿參加秦山核電站總體設汁,并出任二期工程首任董事長。廣東大亞灣核電站,最先擔任工程籌建總指揮的仍然是彭士祿。他略帶廣東口音,開闊的前額刻著滄桑也刻著智慧,真羨慕他為尖端科學消耗了無數(shù)腦細胞,頭發(fā)仍然茂密而挺拔。他當過六機部副部長兼總工程師、水電部副部長兼總工程師等高官,卻一點沒有官氣,感覺他的確像大工程的帶頭人。他最不愿意人家寫他,一再說沒什么可寫的。他8歲就坐牢吃盡苦頭,人們絕不會想到,一個“娃娃囚犯”在若干年后會成為一個核動力專家。世界上還有一個童年如此艱辛的核動力學家嗎?

          只有一個屬牛的彭士祿。

          1940年,彭士祿和其他十多位烈士遺孤,被地下黨組織輾轉(zhuǎn)送到了山城重慶。

          在曾家?guī)r中共代表團駐地,彭士祿頭一回見到了周恩來和鄧穎超。留著黑胡子的周恩來穿著夾克衫,拉起彭士祿的手打量了好一會兒,語氣格外凝重:“終于找到你了。你長得很多地方像你父親。你知道嗎,15年前我到廣州,是你父親接我的。你父親讓我睡他的床。你父親很會開玩笑。”

          周恩來說起彭湃時充滿深情,彭士祿在周伯伯的描述中知道了父親。鄧穎超摸著彭士祿的腦袋, 對這個歷經(jīng)苦難的孩子很是疼愛“ 我們要送你到延安去。你要繼承先烈的遺志, 好好學習……”

    不愛多說話的彭士祿一個勁地點頭。

          周恩來濃黑劍眉下的眼睛濕潤了, 他仿佛在尋找彭湃逝去的形象。彭湃曾經(jīng)擔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農(nóng)委書記, 是領導廣東海陸豐農(nóng)民運動、創(chuàng)辦農(nóng)民講習所的傳奇人物, 1927年在海陸豐建立中國第一個蘇維埃政權。1928年彭士祿3歲, 秀麗而能干的母親蔡素屏英勇犧牲, 生前是縣婦女協(xié)會執(zhí)行委員。次年,彭湃在上海龍華就義。年僅4歲的彭士祿, 竟也成了“ 通緝犯” 。

          一片白色恐怖中, 追捕小彭士祿的風聲很緊。抓到有賞, 窩藏殺頭。他的家鄉(xiāng)海豐一帶的窮苦農(nóng)民, 舍了性命把他從一家藏到另一家。

          這是彭湃的后代, 多危險也要保護他。彭士祿沒有家, 然而到處是他的家。真正是吃百家飯, 穿百家衣, 今天姓張明天姓李, 不知換過多少姓氏。

          我們生活里三四歲的孩子無憂無慮, 擁有許多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 家境再差也會有父母呵護的溫情。彭士祿失去父母, 失去了本該屬于童年的愉悅, 過早承受起一個民族的苦難。1930年,5歲的彭士祿被他七嬸接到香港,和逃難到香港的祖母合住。

          家里生計難以維持, 彭士祿跟著大人學會糊火柴盒、粘膠鞋。他比同年齡孩子老成懂事, 累了就咬咬牙, 從來不叫苦。后來中共地下黨組織讓他七叔彭述送他到廣東潮安, 等機會轉(zhuǎn)送中央蘇區(qū)。他在潮安常換人家, 到了哪個家都叫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到過多少家, 叫過多少家的人他已經(jīng)記不清了。

          1933年彭士祿暫住在地下交通員陳永俊家。他認陳母潘舜貞當姑母?!?姑母”待他像親兒子,難得過節(jié)殺只鵝, 她把肉都夾到8歲的彭士祿碗里, 給自己11歲的女兒啃骨頭。知道她家窮, 彭士祿不愿意吃獨食, 讓來讓去“姑母”都落了淚。這一年的夏天, 由于叛徒出賣, 國民黨兵在一個大清早突然包圍潘家, “ 姑母”和彭士祿一起被捕。

          彭士祿年齡小個頭長得也小, 隨“ 姑母”在押在女牢里。女牢的大媽大姐們看見這個天真無邪的小難友又愛又疼。她們給彭士祿講故事, 教他識字, 唱紅軍歌。你一個銅板我一個銅板, 她們湊錢給衣不遮體的他做了一件紅格子小褂和一條藍格子小褲。監(jiān)獄給彭士祿拍照, 他就穿著難友捐贈他的這套衣服站在那里, 一臉純真無辜。這張照片登在國民黨《廣州民國日報》上, 旁邊說明是“ 共匪彭湃之子被我第九師捕獲” 。

          “我小時候的照片, 只有這一張?!迸硎康撜f。坐牢的記憶是難以忍受的。沒有自由沒有歡樂, 只有發(fā)霉的草墊, 咯牙的糙米, 逼人的潮氣, 還有沾滿鐵銹的鐵欄桿,天空剪成小小方塊透進窗里, 難友們被毒打的慘叫聲穿過走廊在他的夢中回蕩……

          “姑母”陪著彭士祿在潮南監(jiān)獄坐牢, 一口咬定這娃娃是自己的親骨肉。因為他太小, 抓他的人或許認為除了吹噓一番, 并沒有多少其它了不得的價值, 落人虎口的彭士祿幸免于難。“ 姑母”死不改口落下累累傷痕。一個善良健壯的農(nóng)家婦女被折磨得幾近喪命。經(jīng)祖母周鳳多方營救, 領回彭士祿, 坐牢的“姑母”才出了獄。

          懸在彭士祿頭頂?shù)奈kU并沒有過去。10歲的彭士祿仍然化名東躲西藏, 危急時他上山放牛、沿街乞討, 什么臟活累活都干過。彭士祿說他是老百姓花了很大代價才保護下來的。“我對老百姓永遠感到內(nèi)疚, 無論我怎樣地努力, 都感到不足以回報他們待我的恩情……”解放后, 彭士祿回潮安尋找“姑媽”和掩護他的人, 他把仍健在的“姑媽”接到海豐祖母家熱情

          待奉, 一直供養(yǎng)“ 姑媽”到她去世。

    1939年, 14歲的彭士祿收養(yǎng)在香港民主人士彭澤民先生家,和他的堂弟彭科是好朋友。他們雖是少年郎, 祖國半壁江山淪人日本侵略軍之手的不幸也深深燒灼他們的肺腑。聽人說廣東東江縱隊痛擊日偽軍很厲害, 彭士祿和彭科就悄悄跑了出來, 真的找到東江縱隊, 如愿以償?shù)禺斏狭艘幻螕絷爢T。

    彭士祿的身體太虛弱了, 他盡管意志堅強, 卻無法抵御瘧疾的襲擊。他高燒不退胡話連篇的時候, 死神又在他旁邊徘徊。他被秘密送回香港, 在地下黨負責人連貫的家里治病, 終于從死神那里掙脫了出來。當周恩來通過地下黨組織得知彭士祿的下落, 專門派他的副官龍飛虎把彭士祿接到大后方的重慶。那時周恩來在重慶是中共代表團團長。

          在曾家?guī)r相處的日子里, 周恩來和鄧穎超對彭士祿照顧人微, 就像離散后團聚的一家人。周恩來有空就跟彭士祿聊天, 不時地提到對彭湃的敬佩之情。“ 你的父親出身于大地主家庭, 但燒掉田契, 參加了革命, 很了不起”

          1940年冬, 經(jīng)周恩來的親自安排, 他的副官龍飛虎送彭士祿和其他烈士遺孤到延安。彭士祿站在向往已久的寶塔山下, 盡情地呼吸著延河邊的清新空氣,仿佛張開了翅膀要飛起來。在延安的學校里, 彭士祿終于實現(xiàn)了專心讀書的愿望。

          大概是磨難太多的緣故, 彭士祿在延安烈士遺孤和干部子女中顯得懂事而成熟。每逢星期天和節(jié)假日, 這些雖然穿上灰軍裝仍天真稚氣的孩子就像出籠的小鳥, 蹦蹦跳跳跑到中央首長家,充當極受歡迎的小食客。彭士祿很少去, 常常留在學校里看他的書。其它孩子喜歡熱鬧, 彭士祿卻能靜得下來。

          李富春、蔡暢、帥孟奇、王若飛、賀龍、葉劍英等領導人很關心彭士祿, 把他當成家中一個成員, 一有狗肉、羊肉之類好吃的就派警衛(wèi)員去叫他, 他總是推不掉才去, 他不愿給首長們增添麻煩, 也不好意思去分食艱苦環(huán)境里首長們的那點營養(yǎng)品。

          這期間有一個插曲, 是彭士祿自告奮勇, 報名到延安中央醫(yī)院當護士。那是1942年春, 抗日戰(zhàn)爭進人最艱苦的年頭, 前線轉(zhuǎn)來后方的傷病員越來越多, 彭士祿渴望直接為戰(zhàn)爭勝利出力,先當個好護士, 再當個好醫(yī)生。17歲的他渾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勁。

          在內(nèi)科、外科、小兒科、傳染科、婦產(chǎn)科, 彭士祿都當過班, 面對血腥污穢從不眨眼, 醫(yī)

          院評他為“ 模范護士” 。因過度勞累, 他吐血了, 醫(yī)生囑咐他臥床休息, 他仍然照常上班。蔡暢和賀怡得知后十分著急, 怪彭士祿到醫(yī)院當護士事先沒征求她們意見, 她們疼愛地說, 你病好了就趕緊回到學校去讀書。

          但病愈后的彭士祿還是在醫(yī)院照顧傷病員, 直到中央組織部的調(diào)令, 才把他調(diào)到延安自然科學院的課堂。他就讀在延安中學部二班, 擔任了四組的組長, 這個組的同學團結(jié)互助, 從紡線、開荒、種地到文化學習都成績突出, 事跡上了延安《解放日報》。

          時隔40年, 一位從延安保育院出來的“老延安”在北京碰到彭士祿, 跟他開玩笑說“ 你就是彭士祿啊當年你可把我們整苦啦”原來那時延安保育院的孩子年紀小, 淘氣得很, 叫他

          們聽課好像屁股上長釘子。《解放日報》登出“模范學生”彭士祿和先進四組的事跡通訊, 老師如獲至寶, 叫孩子們認真地讀,而且要求背熟以作對照, 弄得孩子們緊張得夠嗆, 彭士祿的大名他們誰都忘不掉啦。

          彭士祿1945年離開延安自然科學院, 先后在宣化煉焦廠、石家莊煉焦廠當技術員。延安窯洞是他知識的“搖籃”, 生產(chǎn)實踐給他運用知識提供了舞臺。他這個年輕的“ 小專家” 不光點子多, 而且富有助人為樂的正義感。

          那次他騎自行車外出, 無意中發(fā)現(xiàn)一個小鹽酸廠, 很有興致進去看看。老板聽說他是內(nèi)行,訴苦道“我們支援前線生產(chǎn)彈藥需要硫酸, 可是對面的硫酸廠不賣給我們。” 他一聽急了, 激動地對老板說“你如果相信我, 我?guī)湍阍炝蛩?!?/P>

          老板半信半疑, 按他的要求買了十幾個大缸、瓷壺和搪瓷臉盆。他一連幾個晚上在燈下設計工藝流程, 然后指導小鹽酸廠因陋就簡生產(chǎn)硫酸。半個月后的小鹽酸廠出現(xiàn)了奇跡, 能日產(chǎn)200公斤濃度在90%以上的優(yōu)質(zhì)硫酸, 保證小鹽酸廠用于制造彈藥的急需。老板樂得合不攏嘴, 連聲說“ 還是延安的娃子有本領!”

          1949年初, 組織安排彭士祿到大連工學院深造。開國大典那天, 他和同學們圍在收音機旁邊, 傾聽著來自北京的消息。我曾經(jīng)問彭士祿當時想到什么, 彭士祿告訴我, 他想到的是新中國成立來之不易, 多少有名的無名的先烈流血犧牲才換來了這一天他想起離開延安時蔡媽媽的囑托“ 打天下靠我們, 搞建設要靠你們了?!?/P>

          1951年7月, 彭士祿奉命參加赴蘇留學考試, 以優(yōu)異成績?nèi)诉x。臨行前, 周恩來總理在中南海懷仁堂接見這批留學生, 對他們寄予厚望。此后, 彭士祿被派到蘇聯(lián)喀山化工學院化機系學習, 55年轉(zhuǎn)人莫斯科化工機械學院?!?國內(nèi)培養(yǎng)26個大學生的錢培養(yǎng)我們一個留學生, 非常不容易啊。” 彭士祿回憶說,“ 我們都很發(fā)奮, 白天晚上學習, 沒有在12點鐘以前睡覺的, 門門功課都是5分。”

          當1956年彭士祿以全優(yōu)的學習成績榮獲“ 優(yōu)秀化工機械師” 稱號, 準備回國一展抱負的時候, 訪問蘇聯(lián)的國防部副部長陳賡大將把他和幾位同學召到駐蘇使館。陳賡傳達了周恩來總理意見, 讓他們改行學原子能、核動力專業(yè)。他關切地問剛畢業(yè)的彭士祿愿意改行嗎彭士祿毫不遲疑地回答“ 當然愿意, 只要祖國需要” 彭士祿愉快地轉(zhuǎn)人莫斯科動力學院攻讀核動力專業(yè)。

          1958年4月, 彭士祿學成回國。此時,與彭士祿專業(yè)有關的一個重大戰(zhàn)略決策正在醞釀。就在四年前,1954年2月21日,美國東海岸的格羅頓布造般廠全封閉的巨型廠房打開,核替艇“舡魚號”緩緩滑向蔚藍的大海。盡管它在太平洋上激起的水花是如此微弱,但世界各國仍然敏銳地捕捉到了它傳達的信息:只用高爾夫大小的鈾塊燃料,就能一次般行六萬海里。如果換了此油作燃料,需要整90節(jié)車皮!

          1958年6月,國防技術委員會一次高度機密的會議在北京召開。聶榮臻元帥主持會議,與會者有陳賡、蘇振華、當勁光、羅舜初等我軍高級將領,有劉杰、張連奎、錢學森、王諍等尖端科研部門的領導和專家。在覆蓋了一面墻的世界海圖面前,他們面對著嚴峻現(xiàn)實:縮短四年間,繼“舡錢”“旗魚”等攻擊型核潛艇先后送入軍中服役。“鰩魚”號成功橫渡大西洋后將潛行北冰洋。

          很顯然,核潛艇的強大生命力、高度隱蔽性和攻擊性可構(gòu)成巨大的戰(zhàn)略核威懾,已引起全世界愛好和平的國家和人民的不安。主管國防科工委的聶榮臻元帥神色壓重的提議:“我們有18000多海里的海岸線,有遼闊的領海。為了何衛(wèi)國家,維護世界和平,我看必須盡不制核潛艇,為人類的和平作出項獻?!?/P>

          當時新中國常規(guī)潛艇的建造還在初創(chuàng)階段,核工業(yè)剛剛起步,但會議的共識是:反對核壟斷的最好“法寶”,就是反壟斷者擁有核威懾力量。陳賡大將說:“中國需要和平,世界需要和平,中國應該為反核壟斷作出項獻,將我們要搞可攜帶導彈的核潛艇?!?/P>

          對于面臨的實際困難,對于爭取外援“和依靠自己,會議的討論熱更而坦誠。會訪紀要形成絕密文件,由聶榮臻元帥親自簽署上報國條院和中共中央。這份《關于開展研制導彈原子潛艇的報告》很快得到毛澤東主席的同意。

          7月,核潛艇研制工程在黨中央、國務院直接領導下,集中國防科委、海軍、一、二、三、四機部、治金部、化工部、物資部以及高等院校等單位人力物力展開攻堅。在這項代號為“09工程“事業(yè)中,二機部(核工業(yè)部)原子能研究所承擔主攻核動力,這是在為核潛艇設計動力心臟。一批經(jīng)過挑選的業(yè)務骨干充實進來,其中就有剛留學歸來的彭士祿。

          懷揣報效祖國的一團火,核動力堆設計小組10余人鉆進北京圖書館、中國科學院檔案室等資料的海洋,時常帶上鏝頭和咸菜,從開館呆到閉館。核潛艇的設計幾乎是在一無所有的狀態(tài)下開始的,核動力的藍圖還在遙遠的示知地。3個月后,數(shù)以百計的攻關課題提出來,同學 提出幾個核潛艇的總體設計方案。雖然是些設想,但畢竟邁出來第一步。

          10月21日,中國海軍代表團在政委蘇振華上將率領下訪問蘇聯(lián)。他們帶去了科研人員提出的核反應堆一些設計問題,希望當時的“老大哥”蘇聯(lián)能給予指點。然而談判長達兩個月,蘇聯(lián)政府官員一口否認他們擁有核潛艇,在中方一再要求下,在中國海軍代表團去列寧格勒時安排了一個特別項目,參觀“列寧”號核動力破冰船。

          隨團的專家第一次親眼看到了核動力船。后來中蘇談判出現(xiàn)轉(zhuǎn)機,蘇方答應在某些范圍內(nèi)幫助中國。不過,在核潛艇技術的搖助問題上,附加了“在中國建長波站”的先決條件。

          蘇聯(lián)想把它的長波站建在中國,實際上是要中國海軍接受蘇聯(lián)“老大哥”指揮。中國人用百年奮斗換來的獨立主權當然不能出賣, 蘇振華上將為團長的中國海軍代表團對此“ 援助條件”明確拒絕, 回國受到毛澤東主席的好評。

          蘇共總書記赫魯曉夫并不甘心。他秘密訪華時, 在釣魚臺國賓館的宴會上, 仍然端起酒杯擺足派頭?!昂藵撏Ъ夹g復雜, 你們搞不了?!焙蒸敃苑蜃孕攀? 對周恩來總理、聶榮臻元帥說,“我們可以組織聯(lián)合艦隊, 建長波臺……”

          周恩來含而不露地笑笑, 抬起右臂作了個手勢“ 這要看中國人民是否答應?!?毛澤東聽了周恩來和聶榮臻的匯報, 贊揚說“頂?shù)妹顦O了。”

          豐澤園里, 毛澤東的思緒飛向?qū)掗煹暮Q?。中蘇友誼萬歲的口號猶在耳際, 中蘇關系破裂的前兆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壓力面前從不屈服的毛澤東知道, 人家卡我們脖子是為了什么。他對自己民族總是充滿自信“ 核潛艇, 我們一萬年也要搞出來”

          外援希望的斷絕, 激發(fā)的是中國科研人員更高的愛國之情。核潛艇工程不再是簡單的技術攻堅戰(zhàn), 而成為一代人的“ 爭氣”工程。中南海發(fā)出各科研部門要積極支持和配合核潛艇工程的“ 通知” , 特批該工程可在全國范圍內(nèi)選調(diào)人才。二機部原子能研究所的核反應堆研制隊伍擴展到200余人。

          1960年7月1日, 核潛艇動力工程初步設計草案》提交國防科委。二機部副部長兼原子能研究所所長錢三強欣慰地評價說“《草案》設計工作, 已摸著石頭過了河。設計上人了門, 現(xiàn)在可以上路了?!贝文?《草案》進人設計論證階段。

          然而三年自然災害的陰影遮住了核潛艇研制前途的光亮, 國家有限的財力無法同時確保原子彈和核潛艇的大規(guī)模研制。周恩來總理主持的中共中央專門委員會決定, 先全力以赴搞原子彈, 核潛艇動力設計人員大部分充實原子彈工程, 二機部保留一個核動力研究室, 繼續(xù)作些基礎性理論研究和實驗。

          1962年春節(jié)前夕, 寒風刺骨。二機部領導傳達中央的決定, 說得很委婉, 實際上“忍痛割愛”, 宣布核潛艇的研制“下馬” 。保留下的核動力研究室由50多人組成, 調(diào)彭士祿任主任。他確實是受命于危難之時, 原先核動力設計上許多業(yè)務拔尖的骨干抽調(diào)走了, 剩下的大部分是剛畢業(yè)不久改行的大學生, 在學校學的是鍋爐、化學、機電、物理等跟“核”不沽邊的專業(yè)。研究室只有少數(shù)專家懂核動力, 其余全是外行。

          不投資、不搞設計幾不進行設備試制, 盡管研究室是個地道的“ 保留” 角色, 彭士祿還是有他的牛勁。他出了個點子, 和其他專家一起開課, 系統(tǒng)講授反應堆物理、熱工、結(jié)構(gòu)、自動控制及動力裝置等5門課程, 盡快叫大家都姓“核” 。彭士祿雄心猶在, 他苦苦磨煉他的“突擊隊”,準備攻克潛艇核動力裝置研制的堡壘” 。

          那時彭士祿要求所有的人“ 坐下來, 鉆進去, 人了迷” 。幾乎研究室每個成員都是早上5點就起床, 從天剛亮一直調(diào)研、學習到深更半夜。這樣學了兩年, 研究了兩年。用這批大學生的話說“彭總要我們不但知其然, 還要做到知其所以然。跟著彭總他們,把我們帶到了核動力學科的前沿?!?/P>

          彭士祿終于向核反應堆設計發(fā)起了“總攻” 。研究室白手起家, 只能用計算尺和老式的手搖計算機。手搖計算機的搖把在轉(zhuǎn)動, 一圈一圈像在測量距離成功的漫長距離。手臂搖酸了, 搖痛了, 巴掌心磨出泡, 蹭破了皮。即使這樣上機也是幸運的, 排不上的人靠計算尺在一點一點地算。硬是計算出了幾十萬個數(shù)據(jù), 初戰(zhàn)告捷。

          課題艱深, 彭士祿還是不當“伸手派” 。大量的計算結(jié)果需要驗證, 他領著大家動手建起常溫零功率堆和高溫高壓零功率堆試驗室。連證實反應堆在冷態(tài)下的安全可控性這個極為精密的試驗手段, 也是他們靠自己力量, 建立起的全尺寸零功率試驗裝置進行的。

          研究尖端科技而條件如此艱苦, 這在今天是難以想象的。聽說核潛艇的科研人員每月每人只有8元錢辦公費, 身經(jīng)百戰(zhàn)而榮辱不驚的老帥們動情了。陳毅元帥說“ 太可憐了, 經(jīng)費不能壓縮,人員要補充, 核潛艇要上去” 徐向前元帥說“ 一定要保住這支可貴的科研隊伍, 一定要保住所取得的科研成果。否則, 核潛艇上不去”……

          1964年, 中國西部升起震驚世界的蘑菇云。1965年3月, 中央決定核潛艇的研制重新上馬。彭士祿奉命出任負責核動力的總體設計。當時要不要建核潛艇陸上模式堆, 意見不一致。有人認為, 建造1:1核動力模式裝置“花錢太多” , “ 不值得” , 不如直接造產(chǎn)品。這個意見聽起來有敘因為建模式堆是外國的經(jīng)驗。

          彭士祿想到的, 不是會不會被人說成“照搬外國經(jīng)驗”,而是尊重科學規(guī)律。他和錢三強、趙仁愷等專家交換了意見,認為:我們無反應堆設計和核動力裝置試驗材料設備、培訓艇員,這不是任何單項模瓜裝置能夠替代的。美、英、法等國都曾建核潛艇陸上模式堆,是有科學道理的。試想,造一架飛機一輛汽車還得制作一個真實樣品,何況造潛艇呢!

          爭鳴排除了非技術因素,二機部建造陸上模式堆的方案被采納。1965年8月,中央軍委決定,將建成陸上模式堆的時間定在1970年。

          闖過自然實害難關的彭士祿,沒想到一步紅海洋的文革風暴會席卷全國。運動初期,彭士祿毫不在意頭頂上“反動學術權威”的帽子,一如既往地抓設計、設備試制和各項試驗,他認準核 潛艇工程是國家的大事,錯不了。燃而,派往各地協(xié)調(diào)和駐廠指導的設計人員紛紛打來加急電報:無法按時生產(chǎn)!無法按期交貨!……

          1967年8月,聶榮臻元帥簽發(fā)中央軍委《特別公函》,對核潛艇研制進度下達命令。軍工企業(yè)混亂局面有所扭轉(zhuǎn),但研究所的院墻檔不住狂熱的運動浪潮,短識分子人人自危,心有余悸,彭士祿急得五內(nèi)如焚。幸虧七院院長于笑虹將軍為他解憂,建議他把設計人員集中到一個地方,“全封閉”地完成設計任務。

          90個日日夜夜,彭士祿和他的設計隊伍窩在革地,忘掉了喧鬧的人世間的所有煩惱和痛苦,向核動力裝置設計藍圖作最后“沖刺”。終于,一捆一捆地設計圖紙運出去了。沒等彭士祿松口氣,遠在三線大山里的模式堆工程情況不妙。作為核潛艇工程重要組成部分,模式堆工程進展緩慢,至1968年夏,主廠房的苦搞還未挖出,而預定完成并運行的日期只有20個月了!.

          彭士祿是陸上模式堆工程核動力裝置的設計技術總負責人,對于這項國家重點項目負有直接責任。他完成設計任務后立即趕到工程現(xiàn)場。他看到工地上一盤散沙,雖然工程指揮部還在,采取了不少措施,但名目繁多的群眾組只根本不聽,派性攪得人心不寧。他們通知各方代表開會,等了半天也開不起來。

          此時,國防科委核潛艇工程協(xié)調(diào)辦公室急電中央軍委。中央軍委主席毛澤東于1968年7月18日在電報上批示,要成都軍區(qū)支援模式堆工程建設。這就是令模式堆工程起死回生的“718”批示。

          我們無法回避那個年月的歷史事實:毛澤東的批示一經(jīng)傳達,瑞場的施工隊伍頓時精神振奮,一夜之間把所有的分岐都放到了一邊,層層誓師會調(diào)動起人們最大的熱情。軍代表和工兵營戰(zhàn)士很快進駐工地,軍民奮戰(zhàn)的勞動號子和機器轟鳴聲灌滿了山谷。

          同樣欣喜的彭士祿保持著一貫的冷靜。他更多考慮的是,把這支度亢奮的8000人大軍引入科學的軌道。他不敢絲毫懈怠。白天,他和模式堆士建負責人趙仁愷等到基礎挖掘的現(xiàn)場,解決巖層掘進難難題。晚上,他又在技術人員中間, 研究詳細的設備安裝計劃、調(diào)試方案。他草擬出各個階段可能遇到的問題、對策和工作思路。

          1969年3月, 模式堆主廠房終于落成。彭士祿隨安裝隊伍住進了主廠房。他一身工裝一身汗水, 安裝中哪里有困難, 他就會出現(xiàn)在那里?,F(xiàn)場指揮, 現(xiàn)場拍板,成為他的領導風格?!案墒聵I(yè), 哪有不遇上困難的”彭士祿舉重若輕, 來自于他的專業(yè)素質(zhì)和他知難而進的個性, 他最喜歡的格言是“ 怕困難, 還要我們這些人干嘛?”

          模式堆最后的安裝工序出現(xiàn)誤差, 是彭士祿和安裝隊伍干了7天7夜, 才使所有的核燃料元件盒到位。這樣的模式堆到底行不行會不會爆炸沿著“懷疑一切”的邏輯, 有人甚至散布“彭士祿搞的模式堆是堆底鋼鐵, 根本就發(fā)不出功率”

          這天, 忙著作模式堆啟動準備的彭士祿突然接到電話通知,他趕忙驅(qū)車趕到幾十公里外的軍管會主任辦公室, 出席“ 說清楚會” 。彭士祿不慌不忙地抽著煙,先對“ 爆炸” 的問題作了個比喻“ 大家知道, 火柴能點燃白酒, 無論如何也不能點燃啤酒。反應堆用的核燃料是低濃鈾, 也就是‘啤酒’, 即使控制失靈也不會像原子彈那樣爆炸”

          至于能不能發(fā)出功率, 彭士祿拿出的是一連串計算的數(shù)據(jù)。他說明, 反應堆不僅能達到100%的滿功率, 還可以達到120%的功率。不過, 無休止的爭論解決不了問題, 結(jié)果只有通過啟動試驗來證實。彭士祿嚴肅地作出了保證。

          不要忽視那是個非常時期。面對全國多生產(chǎn)廠和研究所制造的大大小小設備, 有風險誰敢承擔其他人不敢多說話, 彭士祿沒有什么顧忌。工地有事找到彭士祿, 他向來敢拍板?!?別人出身不好嘛, 可以理解?!迸硎康撔牡厣屏? 總是想到他人, 想到事業(yè), 覺得是自己的責任就應該負起來。

          其實, 他自己何嘗不是冒著極大的風險那個顛倒黑白的年頭, 厄運并沒有放過聞名天下的先烈彭湃。彭士祿的96歲高齡的老祖母, 一位獻出6個兒子和媳婦的革命老人, 竟被污蔑成“地主婆”挨整。原任海豐縣縣長的彭湃弟弟彭洪, 同彭士祿作伴投奔東江游擊隊的堂弟彭科, 先后被批斗身亡。噩耗傳來, 彭士祿妻子兒女哭成淚人, 彭士祿把屈辱痛苦咽進肚里, 對妻子說“ 相信黨, 相信歷史會做出公正的評價?!?/P>

          1971年7月15日下午, 人民大會堂福建廳。葉劍英、聶榮臻元帥陪同周恩來總理聽取核潛艇研制的專題匯報。周恩來走進大廳, 在場的領導和專家站起來鼓掌。他抬手示意, 濃眉下的目光掃過人群中探尋, 第一句就問“彭士祿來了沒有?”

          “總理, 我來了。”從三線模式堆現(xiàn)場趕到北京的總設計師彭士祿站起來。他從周恩來慈父般的目光里看到了信任。周恩來側(cè)過身問葉劍英“你認識他嗎”“認識, 早就認識” 葉帥望著彭士祿親切地招招手。

          16日上午, 彭士祿等專家繼續(xù)匯報。周恩來和每個人握手, 鼓勵大家再接再勵。周恩來對彭士祿囑咐說“小彭啊, 記住, 你是海豐人, 永遠不要改名換姓!”

          彭士祿知道, 他的親人受難的消息傳到周恩來總理那里, 總理親自下令, 把彭湃的母親從海豐接到廣州保護起來。彭士祿記下了總理的每一句話。

          匯報結(jié)束后, 周恩來決定用自己的專機送他們回四川基地。周恩來問“ 從這里直接送你們?nèi)C場, 不回家了, 行不行?”彭士祿和專家們都說行。周恩來滿意地笑了。

          1970年7月17日18時, 核潛艇陸上反應堆開始升溫升壓。與此同時, 周恩來守在北京中南海辦公室的電話機旁, 親自打電話詢問現(xiàn)場情況。25日, 反應堆開始提升功率。26日, 核動力裝置由自身發(fā)電機供電。這是中國首次的核能發(fā)電, 是一次零的突破。在場的技術人員興奮地拍手“ 真正看到原子能發(fā)電啦”

          8月28日, 反應堆主機滿功率試驗成功。隨后, 彭士祿和他的設計隊伍顧不上休息, 帶著試驗成果參加調(diào)試中國第一艘核潛艇的工作。

          1971年7月1日, 中國核潛艇首次核能發(fā)電成功。8月, 中國的核潛艇帶著幾代人的夢想駛進波浪滔滔的大海。身為總設計師的彭士祿隨艇出海試航。

          中國第一艘核潛艇被中央軍委命名為“ 長征一號” , 于1974年8月1日正式編人人民海軍的序列。在藍色的北海上, 雄壯的軍樂號回蕩, 核潛艇服役典禮和軍旗升掛儀式隆重舉行。彭士祿望著他傾注全部心血的核潛艇, 熱淚奪眶而出!

          就在這個月里, 歲的朱德委員長在海軍司令員肖勁光的陪同下登上指揮艦, 檢閱了破浪航行的“長征一號”核潛艇。朱德問肖勁光“ 這是我們自己研制建造的嗎?” 肖勁光興奮地回答“是的, 總司令。沒有一個零件是進口的。”

          朱德?lián)P起手臂, 向浮出水面的核潛艇致意。肖勁光向他介紹在場的彭士祿等專家, 這位功勛卓著的元帥和他們一一握手, 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謝謝你們, 我代表人民解放軍, 感謝你們?yōu)榻ㄔO強大海軍所做的貢獻”

          認識彭士祿的人都說他敢為人先。他擔任首任核潛艇總設計師期間, 人們送了他一個雅號“ 彭拍板” 。他的觀點是, 只要有七成把握就可以拍板, 剩下的三分困難和風險想方設法去克服。“ 不冒風險, 哪還有什么創(chuàng)新呢不可能事事等到十分把握吧”

          幾乎在核潛艇陸上核動力裝置試驗成功的同時, 研制核電站的設想被提上了議事日程。將核能服務于社會, 為實現(xiàn)和平運用核能的理想, 是彭士祿等一代核動力學家的心愿。周恩來總理和中國尖端科技領域的領導人目光遠大, 超越紛紛攘攘的文革干擾呵護著中國這個“世紀之夢”,批準上海核工程研究院從事核電站方案的設計。

          周恩來總理日理萬機, 他仍抽出時間聽取核電站工程籌備的匯報。周總理挑起劍眉, 他的詢問都想得很深很遠“核電站排出的廢料怎么處理?” “會不會影響子孫后代?” 彭士祿匯報說, 廢水經(jīng)處理后大部分回收,廢渣埋在深山洞里, 不會對環(huán)境造成影響。

          總理點點頭, 他再三叮囑,核電站的設計和建設一定以不污染國土、不危害人民為原則“有開創(chuàng)性好, 但實踐還沒有。要想到21世紀的事?!?/P>

          彭士祿對核電站方案反復推敲。上海開始提出的是熔鹽堆方案, 他考慮這種方案很難維修,大膽否定了這個方案, 建議采用我國已有基礎的壓水堆方案。他親率50多位科技人員到上海,和上海核工程研究院同志合作,夜以繼日地精心計算30萬千瓦壓水堆的主參數(shù), 同時進行設備的選型, 為秦山核電站打下了基礎。

          1983年初, 彭士祿出任廣東大亞灣核電站籌建總指揮。在蛇口招商局一間不足15平方米的辦公室里, 他埋頭在寫字臺前, 親手計算多100個大亞灣核電站的主參數(shù)。他不愿浪費時間, 經(jīng)常吃方便面, 或者吃秘書買來的快餐盒飯。他算出的數(shù)據(jù)跟后來外商提供的數(shù)據(jù)極為相近, 使我方大為主動。

          大亞灣核電站引進外資, 彭士祿對利率、浮動率、投資概算、付款、付息、還本等一系列經(jīng)濟學課題很快人了門。他提出核電站工程投資、進度、質(zhì)量的三大控制, 為投資和進度控制問題建立數(shù)據(jù)模型。他負責籌建工作進展神速, 不到兩年完成征地、移民、修路、建淡水庫、施工電力、通訊保障等等, 并組織與外商進行多種技術經(jīng)濟談判。

          跟外商談判, 彭士祿不是從原則出發(fā)討價還價, 遇到意見分歧他上臺列出公式, 畫上曲線,用明晰的數(shù)據(jù)來論證價格和付款方式的合理性。外國專家感到非常吃驚的是, 中國的對外開放時間這么短, 一流的核動力學家也精于經(jīng)濟之道了。

          香港中電公司港核投董事長石威廉先生曾感慨地說“ 與中國談判最難的對手就是彭士祿先生, 他太強了, 技術、經(jīng)濟都懂?!?彭士祿為了中方利益和石威廉先生談判得很艱苦, 有時甚至爭得面紅耳赤, 離開談判桌他們聊起其它話題時還是好朋友。

          10年后, 石威廉先生任職期滿即將返回英國之前, 專程到北京辭行, 留下了一段富有感情的話:“Poul(彭士祿的英文稱謂)真正是一個正直、善良、坦率、真誠的大好人、大專家, 我非常欽佩他, 我希望以后有機會還能和他合作。”

          1968年起, 彭士祿擔任秦山核電二期工程首任董事長。他仔細計算60萬千瓦核電站的主參數(shù)和技術、經(jīng)濟數(shù)據(jù), 創(chuàng)造性編制的“ 一級進度表” 得到美國專家的贊賞。

          有一位記者對彭士祿仰慕已久, 按電話約定時間上門采訪。他想彭總是個大專家、大學者也是個大領導, 著裝肯定講究, 便穿上了“ 正規(guī)場合” 穿的春秋西服去了。等他敲門進屋, 發(fā)現(xiàn)彭士祿不光把見記者的事忘了, 而且穿著背心褲頭, 赤腳踩在地上, 專心致志地伏案算他的數(shù)據(jù)呢。這么一位“ 短褲專家” 、“ 赤腳部長!”

          彭士祿當副部長的時候, 官夠大的了, 他的東西常常被工人朋友拿去“ 共產(chǎn)” 。從打火機到煙、酒、茶, 誰看中了誰就章去。廣東的侄女托人給他帶月餅, 專門寫明交他愛人收, 取消他拆封的資格, 生怕他又給部屬“ 共產(chǎn)” 了。曾有一位老工人生重病生命垂危, 唯一的希望是見見老領導彭部長。彭士祿接到他家人的電話, 驅(qū)車百余里去醫(yī)院探望。這位八級鉗工在核潛艇陸上堆安裝工程時和彭朝夕相處,成為摯友……

          在彭士祿妻子馬淑英的清麗輪廓里,不難想見媳年輕時的秀雅和干練。她原是北京化工學院的骨干教師,也是新中國派住蘇聯(lián)的留學生,她懂得英、日、俄三國語言。彭土祿去三線搞陸上反應堆試驗,把全家遷出北京。馬淑英放棄自己熱愛的教學事業(yè),轉(zhuǎn)入核動力裝置設計的水化學研究。山溝里潮濕,馬淑英的心臟病更加重了。她幾次昏倒被送進醫(yī)院,都叫身邊的人別告訴老彭,別讓他分心。

          在三線模式堆工程緊張的日子里,彭士祿8歲的女兒彭潔生急病住進工地門診部。彭士祿在現(xiàn)場抓啟動前的調(diào)試,而馬淑英的研究和模式堆啟動運行密不可分,他們夫婦都不能守在女兒身邊。等馬淑英擠出時間看彭潔,懂事的女兒對媽媽說;“媽,別告訴爸爸我生病了,這樣會影響他工作的,好嗎?”馬淑莢止不住熱淚盈眶。

          病中孤獨的日子里,彭潔忘不了透過木板房縫隙望見的星輝和月光。也許她那時并不明白造一條船為什么要鉆山溝,她只知道這里的工程連著祖國的強盛。她后來畢業(yè)于船舶學院.遠渡重洋去英國進修,然后如期回國,現(xiàn)在是一名艦船研究的高級工程師。她從父母身上感受到的責任感,會永世相隨,一直燃燒著她的血液。

          彭土祿干事業(yè)敢想敢于,絕不服輸,而在日常生活里奉行的則卻是“與世無爭.與人無求”。比如叫他去參加全國科技大會他就去了.通知他上臺領獎,才知道他領頭的課題研究成果榮獲國家級科技進步特等獎。這樣的獲獎者上哪里找呢?

          當中國向世界打開國門之后,美國“核潛艇之父”里科弗上將來中國訪問,他對中國能在70年代初研制成功這樣高水平的核潛艇深感意外,幾乎難以置信。他驚嘆說:“哦,這完全可以和同時代先進國家的核潛艇相媲美!”

          “世界各國首腦、軍事界、政治界、科技界、新聞輿論界認為這是一個難以捉摸的謎?!蔽鞣酵袑Υ爽F(xiàn)象無法作出更為合理的解釋。他們只知道中國在被封鎖的歲月里有太多的困難,但他們無法破譯中國科學家們對于祖國肝膽相照的忠誠。

          國內(nèi)外了解彭士祿功績的人,把他叫做“中國核潛艇之父”、“中國核電站創(chuàng)建人”,他對這些提法堅決不同意,他說要是這么講,把毛主席、周總理、聶帥等等黨和國家領導人擺

          在什么位置?他說他不過是和同事合作,為中國核事業(yè)做了該做的事。

          彭士祿當選全國政協(xié)委員,時常有人向他詢問核電的有關問題,他善于把復雜高深的純技術課題說得通俗易懂,說服力很強。在中國改革開放的大潮中,彭士祿張開臂膀迎接校電時代的到來。一個個將緩解中國電力矩缺的核電站規(guī)劃,滲進了他的心血。

          當我再次登門拜訪之時,彭士祿又風塵仆仆地趕著去視察核電站了,家里人說他是閑不住的。令人敬佩的是他研究核能,仿佛就把核能裝在身上,隨耐隨地在發(fā)光發(fā)熱?!俺缘氖遣?,擠的是奶?!濒斞赶壬f的是牛,更是一種忘我的民族之魂。在新中國從無到有的核事業(yè)上,彭士祿就是這樣一個屬牛的,一頭不知疲倦的“拓荒?!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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